这一天，他和青海海沃食品有限公司（以下简称海沃公司）的老板米存民签下了一份「预售」合同，3个月后，他的500头牦牛会以“每斤高于市场价一块钱”的价格被海沃公司全部收购。
老谢今年55岁，养牦牛（育肥牛）已经6个年头了，牦牛是他的“老伙计”，更是家里的主要生计。“但是今年牦牛贩子的收购价很低，30多块钱一斤，刨去买牛、草料这些成本，可能要亏本。”老谢说。
正当老谢一筹莫展的时候，米存民找到了他，跟他讲述了大通县政府牦牛产业链的规划。小学没毕业的他，听不懂什么数字化、码链溯源……但是老谢会算账，一头牦牛按400斤来算，每斤肉多一块钱，500头牦牛就能多20万，这样算下来，卖给米总今年还能扭亏为盈。
一直以来，养殖业都是“靠天吃饭”，分散的农户缺乏议价权和市场价格的准确判断，很多时候卖多少钱都靠贩子“一张嘴”，辛辛苦苦一年下来可能还收不回成本。老谢养了6年牦牛，就有2年是亏的。
在大通，家家户户的生活或多或少都与牦牛有关。牦牛是牧民的主要生计，更是大通乡村振兴的支柱产业。从去年开始，为了让牧民们多赚“一块钱”，大通开启了牦牛产业链的「创业」之路。
// “一块钱”的创业
从西宁曹家堡机场往西北方向驱车2小时，蜿蜒120公里便到达全国最大的牦牛繁育基地——青海省大通种牛场。这里平均海拔3000多米，是一片84万亩的天然牧区，垂穗披碱草、鹅冠草、早熟禾……优质的牧草数不胜数，数万头大通牦牛在这里奔走觅食。
牦牛喜寒畏热，是世界上生活在海拔最高处的哺乳动物，也是唯一的纯天然、绿色无污染的高寒牛种。两千多年前《吕氏春秋》就记载，“肉之美者，牦象之肉。”牦牛肉质鲜嫩、低脂高蛋白质、氨基酸丰富，一直被誉为“肉牛之冠”。
但是如此高品质的牛肉资源，却一直“困”在深山里。不说与日本神户牛肉、美国堪萨斯牛肉在世界的舞台上竞争，就拿国内的牛肉来说，知名度也远不及贵州黄牛肉。
“大通牦牛没能走出去的一大原因就是「产能不稳定」。”青海数字乡村运营管理公司总经理刘沁松说，“受高原气候限制，牦牛的养殖周期很长，从牛犊到出栏最起码要3年，是黄牛的1.5倍左右。而且牦牛的产仔量低，母牦牛1-3年才能生一胎，而黄牛三年能生两胎。”
不仅如此，牦牛还会出现季节性断供。在牧草丰美的夏天，牦牛长肉迅速，10月之后便是漫长的冬季，牦牛不仅不长肉，甚至还会掉膘。所以，每年的9-10月是屠宰季，牧民们会趁着牦牛膘肥体壮集中出手。10月之后，牦牛肉的供应就断崖式下滑。
产能低、季节性断供，让很多看中牦牛价值的企业望而却步。“国内某大型肉类企业就找我们谈过合作，合作最终没有达成的原因就是牦牛供应不稳定。比如说，他要求全年每天供应1000头，到了冬天至少要有六七百头，工厂才愿意去生产加工，如果到了冬天只有100头，对方说‘那我宁愿把这个产品线给停掉’。”刘沁松回忆到。
大通牦牛的困局，随着新一批东西部协作干部的到来，开始逐渐破解。
2021年6月，在东西部协作的背景下，曾在南京软件谷任职的李云来到大通挂职县委常委、县委副书记。作为数字化老兵的李云，并不想把帮扶资金用于修路、接自来水等基础设施的建设，他更希望从0开始「创业」，用数字化手段实现大通可持续的乡村振兴，从供给、品牌和渠道等多维度完善大通牦牛产业链，让牦牛走出深山。
产业链最关键的是供给端，牧民不加入，大通的牦牛产业链发展就无从谈起。于是，大通县政府找来了当地龙头食品企业海沃公司的老板米存民，讨论后他们决定以“每斤高出市场价一块钱”的收购策略，把大通的牧民连接起来，从而扩大牦牛的供给量。
每斤多一块钱是什么概念？一头牦牛算400斤，养10头就能增收4千块钱，养100头就能增收4万块钱。在大通，4千块钱是很多贫困村民一年的开支；两口子到县里打工，一年的收入也才3万左右。对于牧民来说，这是一笔非常可观的收入，目前大通已经有3000牧民加入到了「创业」行列。
//每头牦牛都要“上链”
实际上，让产业链最末端的牧民多赚“一块钱”并不容易，需要大幅提升牦牛肉的附加值。而品牌化，是提升产品附加值的黄金法则。
“为什么日本的和牛可以卖十几万、几十万一头，就因为人家有品牌。阳澄湖大闸蟹、丹东草莓、赣南脐橙……这些国内的区域农产品品牌都是很好的案例。”刘沁松说，“然而，在大通商场里几乎见不到有包装的牦牛肉，就是简单分割后和其他肉一起陈列，‘肉牛之冠’根本卖不上价钱。而且大通县年产大约10万头牦牛（约占青海省总出栏量的1/18），却没看到一个知名的品牌。”
其实在品牌方面，大通牦牛的优势非常明显。大通县拥有全国最大的牦牛繁育基地，繁育出了世界上第一个人工培育的牦牛品种——大通牦牛，具有繁殖率高、生长发育速度快、抗病性和抗逆性强等优势，备受牧民欢迎。据不完全统计，大通种牛场已累计推广大通牦牛种公牛近3万头，改良后裔已达180余万头，辐射到了新疆、西藏、四川、甘肃等各大牦牛产区。
基于此优势，大通县政府、青海数字乡村建设（集团）有限公司和腾讯一起建设了农文旅融合数字化平台——DT3090，注册了“大通牦牛”的品牌商标，打造了以高原特色生态牦牛肉品牌“阿耶神”，尝试通过对大通牦牛肉精品加工、分级包装等工作，解决大通牦牛肉只停留在原始加工业的现状。
肉精品加工、分级包装等工作，解决大通牦牛肉只停留在原始加工业的现状。
打造高端农产品品牌重要的一环就是防伪和溯源。纵观国内很多区域农产品品牌，打响知名度后，各种仿冒品迅速出现。比如说，外地蟹到阳澄湖“过水”就变成了所谓的“阳澄湖大闸蟹” ，给区域品牌带来极大的负面影响和打假成本。
所以，腾讯安心平台在“大通牦牛”品牌诞生之初，就依托区块链的不可篡改性，将牦牛肉的每个环节数据都上链，实现每一块牦牛肉均可追溯来源。消费者只需要扫描包装上的二维码，就可以看到这块牦牛肉从出生、养殖、屠宰再到质检、包装、运输的全部信息，让消费者更安心。
//从深山走到大湾区
农业品牌化是一个体系化工程，并不只是注册商标、精细化包装那么简单，它依赖于生产、流通、市场各环节的稳定增长。大通解决了生产和流通的问题，市场就成为了最后一步。
作为数字化老兵，李云对“流量”天然敏感。“大通每年对外接待游客的流量大概有460万人次，整个大通县才40万人，是大通人口10倍以上的量。”李云说，“但是我们没有数字化平台，这些游客从哪儿来，去了哪里，买了什么特产，更喜欢什么特产，我们都不知道。”
于是，在腾讯云的技术支持下，2023年4月20日，“大通号”正式上线，通过腾讯云的云计算、大数据、人工智能等技术，以及企点、智能营销、LBS等产品能力搭建了线上商城系统，游客通过小程序即可买到牦牛肉、青稞等优质农产品。除农业外，大通号还有文旅、扶贫等多个功能板块，是一个农文旅融合数字化平台。
“大通号对于我们来说很重要，它是一个流量的入口、一个服务的窗口和用户的蓄水池。”李云说。
同年12月，在腾讯的助力下，青海数字乡村运营公司与南粤甄选、沅源农业科技、南方乡投、金扁担农业食品等十几家腾讯生态伙伴企业，签署了青海大通农产品“走进大湾区”协议，这次意向采购签约总金额达5亿元，实现了大通农特产品的产销对接，让大通牦牛肉从雪域高原走进四季如春的大湾区。
截至目前，大通牦牛肉已经进入了广州、深圳的25家线下门店，门店类型包含乡村振兴特产商店、高档社区店、大型连锁超市。这些线下门店里，大通牦牛肉的售价是65-80元每斤，相较大通本地提升了30%。
市场打开了，作为供给端的海沃公司也在升级牦牛的供应体系，希望未来给农户带来每斤不止“一块钱”的增收。首先是扩大冷库，海沃会将9-10月份屠宰季收购的牦牛分批次储存，解决牦牛肉季节性断供的问题。然后是加工环节，今年上半年海沃公司购入了一批深加工设备，计划下半年开始生产牛肉丸、牦牛肉干等深加工食品，持续提升牦牛的附加值。
大通牦牛产业链初现雏形，但大通牦牛「创业」的故事远没有结束。
据涂双介绍，大通与腾讯的合作分为两个阶段，第一阶段是聚焦消费端，重点打造大通牦牛的品牌体系，构建一套数字化的平台，发挥腾讯的连接能力，连接市场、消费者、农户等等，激活更大的产业价值。
而第二阶段将聚焦生产端，腾讯会依托AI、大数据等数字技术，帮助大通打造数字化、标准化和规模化的养殖体系，实现降本增效、提质增效。比如通过AI识别牦牛病虫害，给牦牛佩戴传感设备，记录牦牛的运动、进食情况等等，对牦牛就行精细化养殖。
回忆这段「创业」历程，李云说，“我们当年带着帮扶资金来大通县的时候，就想一定要找一个可持续发展的产业去投资，外部的援助往往只是输血，需要挖掘大通的内生动力，才能从‘输血’变成自我‘造血’。希望我们的「大通模式」可以走通，大通牦牛的数字化产业链可以持续地运转下去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