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天是《黑神话悟空》发售的日子，经过了微博、微信朋友圈、B站首页刷屏之后，steam给出了峰值220万人在线的数据，登上了历史第二，也是国产游戏头把交椅。而包含预购，首日销量竟然到了450万。如果你不关注单机游戏，那我提供一个数字，最终幻想16首日销量300万。而这个国产3A作品首日销量超过了最终幻想16的50%。在绝对的数字面前，之前所有的预测都显得过于保守了。在保证了销量，还有90%多好评口碑的情况下，游戏科学给大家交了一份超出预期的答卷。
我和之前一起从事国产数据库开发的前同事聊起来，都不约而同地想到，什么时候国产数据库能有这样的成绩。然而作为游戏和数据库的双料玩家，我俩也都很清楚，黑猴今天的成绩，实际上是数年苦心孤诣的结果，我们看到的是只是最后的果实，但是游戏科学背后的耕耘，以及中国游戏市场整体消费能力的提高，中国国力提升带来的文化自信，共同促成了今天的结果。如果用这些要素套到国产数据库，就会发现，很多东西还不具备。
六年的磨一剑
黑神话悟空最早立项于2018年，到今天已经六年。我们常常说三年磨一剑，实际上这已经是够磨两剑的时间。这期间据说也经历过项目的推倒重来，方案大改，从坊间流传的最早版本来看，判若两猴。主流媒体第一次大篇幅报道是在2021年夏天，而当时的版本，已经和今天我们实际玩到的非常接近了。
消费电子游戏和数据库软件的开发差异最大的一点在于，前者发售之后，大部分开发工作量基本就结束了，除了赛博朋克2077这种特殊的作品。而数据库软件发售1.0或者有第一批客户上生产，却是整个软件生命周期的开始，后续大量的工作都在上线之后开始。而从商业模式上，单机电子游戏是典型的一锤子买卖，买断之后除非有高价DLC，否则玩家们的投入上限基本就圈定了，到了一定阶段还要降价促销，来确保持续的现金收益来分摊成本提高利润。但是数据库软件在卖给客户之后，大概率刚开始还是赔钱的，一直到产品逐渐稳定，用户群体扩大，用足够多的商单把成分分摊完成，才会有可能赚钱。
当然，黑猴和数据库两者都有一个共同点，就是先期需要巨量的资金投入。按照主创团队的说法，黑猴平均每一个游戏小时的成本投入是2000万，假设平均通关时间是30小时，那么总成本就是6个亿。顶着6个亿的投资，在6年的时间里一直在开发，无法获得任何商业上的收益，这既考验着项目团队长期资金规划的能力，同时又需要团队不要动歪心思，把钱花在刀刃上。我想问问国产数据库厂商，有多少公司真的做到了这两点，把多少投资人的钱花在了刀刃上，而不是到处买流量给自己发高薪。
时间最终是检验这一切的照妖镜，是不是真的踏踏实实将人力物力投入到了应该投入的地方，最终都会得以现出原形。在海量用户的火眼金睛面前，投机取巧都会无所遁形。
三十年的用户土壤
实际上，在过去国产游戏也不乏优秀作品，但是之所以没有引起话题和爆款，是因为整个大的游戏环境还不够。曾几何时，中国玩家就是盗版用户的代名词，空有人数但是消费能力很有限。一方面是大家的意识不够，早期什么是盗版什么又是正版大家都不清楚；另一方面是当时的生活水平还不够，几百块的单机游戏说到底是一个奢侈品，有钱有闲才能玩。
中国的数据库用户何尝不是，早年有多少企业用着免费的Oracle和SQL Server，这个大家心照不宣。伴随着中国的企业数量和总经济规模的提升，并没有带来商业数据库份额的对应扩大，直到今天我们仍然会在Oracle官网看到日文版的各种文档，就连OCM考试都有日文版。这背后的原因也不难理解，日本市场提供了Oracle在亚洲乃至全球的高分额。而中国企业对于基础软件长期不够重视，对业务系统可以一年投入上百万，一套数据库投入二三十万都觉得亏。
而国产数据库所面临的困境，何尝不是前些年单机游戏和主机游戏所面临的问题。动不动看见十几万甚至几万块中标的国产数据库，与其说这是降本增效，倒不如说是大家骨子里觉得，数据库软件本来就不值钱，甚至都应该免费给大家使用。而国产数据库怎么样扭转大家的观念，让各个企业意识到，基础软件本身就是需要付费的，而且值这个价格，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，就如同中国玩家们观念的转变。
另一个层面是，也需要中国企业不断提高自己的利润，有足够的预算去投入到基础软件中，这就涉及到了中国企业出海以及产业升级，是另一个更大的话题，显然不是我一篇文章能说的清楚的。
20年前，我买了一盘正版的NDS卡带，被同班同学嘲笑了很久，能免费白嫖的东西为什么要花钱买？20年后，如果谁在贴吧炫耀自己买盗版，估计会被贴吧老哥们喷到删帖。大家慢慢都意识到，只有真金白银支持，让厂商赚到钱，才能继续开发自己喜欢的东西。而数据库用户们，在经历了早期的免费版之后，仍然需要一个很长的时间去接受，基础软件，尤其是国产数据库可以获得大家真金白银支持。
这背后，既需要数据库厂商提高自己产品力，也需要很多数据库从业者，不断布道不断让大家意识到这些软件背后的高价值。
七十年的文化自信
很多玩家注意到，这次黑猴英文版，大量的词语不再从英文中寻找接近的词汇，而是干脆用拼音书写，这背后其实是文化自信的体现。过去上百年，每当遇到各种包含文化元素的转译，我们总期望寻找一个接近的概念来对译。久而久之，似乎大家都习惯了phoenix就是凤凰，dragon就是龙。但是这背后其实是完全不同的文化符号。直到最近几年，Loong和Feng才慢慢开始在英文语境里频繁出场，中国人不再需要用对译的方式来获取外国人的认同，这背后就是文化自信。从1949到今天，是70多年来一代代中国人不断努力的结果。
中国的IT圈，无论开发测试运维还是产品，多少都有些言必称希腊。这也可以理解，因为毕竟计算机这个东西就是舶来品。我们是在学习别人的路上。然而伴随着中国入世的20年，中国企业已经在国际市场主导了很多行业，工业皇冠上的明珠一颗一颗减少。中国企业在信息化数字化上面的建设和探索，早就已经有了自己的突破。我在教培行业的时候，Oracle原厂的售前经理就和我们说，他找不到同业同等规模的客户案例，体量差距都太大了。
而中国企业在数据库上的使用，伴随着业务规模和商业模式的差异，其实也在和外企差异越来越大。国外的案例和特性也许不一定能真正用在国内企业，仍然需要中国人自己的厂商，探索出一条属于中国人自己的数据库产品之路。对国外的数据库不再盲目仰望，而是萃取精华，为我所用。这一过程其实多少还是需要一些文化自信，计算机不是中国人发明的，数据库最早不是诞生于中国，但是这并不妨碍中国人有一天摘取这颗基础软件皇冠上的明珠。如同两弹一星，如同辽宁舰。
西游记在中国家喻户晓，但是在国外我们提起孙悟空，很可能老外第一个想到的是赛亚人卡卡罗特。我本人也是鸟山明老师和龙珠的铁粉，两部作品都是我从小看到大。作为中国人，我也相信有一天，当老外提起孙悟空，会同时想到美猴王和卡卡罗特，并且知道卡卡罗特是当年鸟山明老师取自西游记里。
敢问路在何方
不知不觉又写了不少字，实际上昨晚在打完黑风怪之后，整个晚上梦里都还在用猴子抡着棍子斩妖除魔，趁着大脑还在兴奋中，赶紧在墨天轮记录下这一刻的所思所想。国产数据库的慢慢之路，仍然需要这三样集齐才能迎来真正意义的成功。
敢问路在何方，路在脚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