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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接前文。
上回说到，在1970年，科德终于发表那篇划时代的论文：《A Relational Model of Data for Large Shared Data banks》，正式宣告关系模型诞生。
这篇论文后来也被ACM评为最有影响力的论文之一。但这都是后来的视角啊，在当年，这篇论文在IBM并没受到重视。因为它超出大部分人的认知边界吗。你现在把爱因斯坦相对论的公式摆到我面前，我也不知道这玩意是干嘛的。因为超出了我的认知边界。同理，我是大厂领导，你拿一篇“基于三维存储技术的数据库实现”，这什么玩意，发发论文是可以，让我投钱给你开发这东东，是我脑袋被驴踢了吗。不过，虽然在IBM公司内部，科德混的不咋样，并不受重视。但在技术界，科德相当于经常写公众号、发文章，加上本身又是牛津大学数学专业、常青藤名校硕博，又经常混迹于各种数据库大会，还是有影响力的。这影响力传导到了部分客户那里，客户于是向IBM提要求，“金主爸爸想尝试一下科德那个关系型”。1970年代初，经不住客户的要求，IBM终于成立System R项目组，尝试关系型数据库。数据库的图灵奖共有4位，三位都和这个System R相关，或出自这个System R。System R真是拿了一手王炸开局。但System R并不是太成功，这是后话。无论System R日后是否成功，但在科德的努力下，IBM终于迈出了这一步，这是IBM的一小步，是数据库的一大步，但不是科德的一步。如果你是IMS掌教，你已经确定了要使用层次模型，你团队中有个刺头反复说，你决定的层次型不好，他有更好的idea。被你否了之后，他不思悔改，反而变本加厉，满世界宣传你的决定不好，他的更好……所以，在科德的努力下，虽然IBM决定尝试一下关系型，但科德只是以顾问的头衔，在外围参于项目。他被排除在System R核心层之外。每每读到此，我就很好奇，为什么科德没被降本增效掉啊。说实话，我团队里有个这样的刺头，我一分钟都忍不下的。是否那些年IBM不流行裁员啊，这个我也没去确认啊。之后，科德不断发论文，参加各种沙龙，阐述自己的理念：关系模型才是将来。如果说关系模型才是将来，那更早出现的网状、层次数据库，是不是就是落后的啊。科德还真这么说了，技术讨论，互相比来比去，说我的这种数据库技术，比之前的数据库技术更好，也是难免的。但要知道，之前的数据库技术，是此时已经封神的巴赫曼提出的，已经广泛得到业内认可。这时IBM一名小小的高级研究员，要单挑以巴赫曼为首的整个数据库界，这的确是有点大胆的。这场面就如下图：
1974年，ACM组织了一场级别颇高的技术研讨会。数据库之父、网状模型提出者、数据库四绝之一（四位图灵奖获得者之一），也是科德博士的一生之敌，巴赫曼，也出席了会议。科德博士位列四绝之一，还要等到1981年。1974年的科德，Title是IBM高级研究员。阿里也有一个类似高级研究员的职级，叫“资深研究员“，P11。（为什么我老是用阿里P序列，不用腾讯、菊厂的职级打比方？因为十来年前，我是阿里的P8啊，我对阿里的P序列更熟悉。）在继续我们的故事之前，有必要正式介绍下本文的二号主角、科德的一生之敌、数据库之父、图灵奖获得者：查尔斯·巴赫曼(CharlesW．Bachman)。巴赫曼刚在1973年，因开发了网状数据库的成就，被授予图灵奖。他是1974论战中最大的腕。科德博士是IBM的高级研究员，不过坐了多年冷板凳。他的数据库理论，和巴赫曼是对立的。巴赫曼比科德还要小一岁。我不流水帐式的介绍巴赫曼的早年经历了，网上都有。我们和科德对比着看一下，感受下不同的选择，对职场、对人生的影响。巴赫曼出生在美国，也于1944年前后参加了二战。他是美国陆军，这一点，没有科德牛。科德是大英帝国皇家空军。（当然，空军比陆军牛，这个是我的浅见啊，如果有不同意见，以你为准就好。）巴赫曼最高学历是硕士，1950年在宾夕法尼亚大学获取硕士学位。同年，他在沃顿商学院完成了三个季度的学习，获取MBA学位。从学术上，科德是博士，巴赫曼是硕士。科德还是稳胜一筹的。两个人最大的区别，是在1950年代。这十年间，科德在IBM没啥成就，就是一名普通技术人员。巴赫曼于1950年进入陶氏化工，也是玩打孔卡，在IBM较老型号计算机上，开发投资回报率的计算程序。这东西听名字，好像能和数据库扯上点关系啊。第7年，1957年，因为一个项目，巴赫曼早早就完成了自己的蝶变，从这个时候，巴赫曼的职业发展，开始明显强于科德。1957年，巴赫曼升职为陶氏化工中央数据处理部门的第一负责人。这个职位，要隔现在，稳稳的Director了吧。世界第二大化工集团部门总监。从此，巴赫曼超越科德，并在之后的十几年时间里，一直保持对科德的碾压式领先。你能说科德不优秀吗、不努力吗，人家40岁了还从头学硬件（体系结构）。在IBM IMS项目组坐冷板凳时，科德四处演讲、又写论文，提升自己的影响力。这怎么看，科德也不是那种埋头技术，不问世事、性格孤僻的怪才型技术人员啊。但巴赫曼7年坐到了总监，科德在IBM公司内，十几年一直没有建立自己的影响力。这就是奇妙的命运，人各有其命，没有什么原因。可能上苍要让科德建立更大的功业，因此给了他更多的经历，让他变的更强吧。然后，陶氏化工为了“数字化转型”，准备筹建一台计算机。做为数据部门的总监，巴赫曼理所当然的成为项目负责人。正是这个筹建计算机的过程，使巴赫曼也打通了任督二脉。开始龙场悟道。科德是读个博，扩展了知识边界，然后在IMS项目组坐冷板凳阶段，接触数据库思想，然后凭借十多年Coding积累的丰厚经验，和读博补足了知识短板，终于龙场悟道，形成了“基础软件思想”。巴赫曼就搞了个项目，就也龙场悟道，是不是有点简单了。有这种想法，主要是对巴赫曼想建个什么样子的计算机没有概念。 当时的条件，磁芯存储器（也就是磁盘的原型，1948年由王安博士发明）已经出现，到1956年，世界一第一台（不是块）硬盘（机械硬盘），问世了。大概就是下图的样子：这个大家伙的造价可是相当昂贵。但同样做为磁存储的磁带，却相对便宜很多。而且，磁带的信息存储密度、速度，比打孔卡，当然是不可同日而语的。
1957年，巴赫曼领导筹建陶氏化工的计算机项目时，就决定尝试一种全新的架构，使用新问世的硬盘当“内存”，而价格相对低廉的磁带，当存储，不再使用打孔卡。
（这里的硬盘当“内存”，更准确应该是当缓存，磁带的缓存）
但当时IBM主流的计算机还都是打孔卡，没有巴赫曼这种架构。所以，巴赫曼决定和IBM共建陶氏化工的计算机。
（当时IBM也有基于磁性材料的设备、和在其上的在线交易（OLTP）系统，但非常小众）
你看，巴赫曼并不是要从IBM采购一台 701、704等型号的计算机。而是要以大客户的身份，和IBM共建一种全新的计算机。硬件、软件自己攒，硬件有自己设计的部分，特别细节的部分交给IBM，生产制造部分也交给IBM。
而且，这个“共建”的过程，长达3年。直到1960年才结束。
这不是买台电脑，然后在其上开发软件。如果是这样，也用不了三年啊，对吧。
了解了这些细节，应该能想像出来为什么巴赫曼能通过这个“共建”计算机项目，打通任督二脉。
这三年中，作为项目负责人的巴赫曼，相当于系统的学习了计算机的体系结构。
3年时间，对于巴赫曼这种图灵奖级人材，足够读个博了。
所以到1960年项目结束，巴赫曼其实也相当于是读了个博的（只是相当于）。因此，在1960年这个时间点前，巴赫曼通过陶氏化工这个项目，打通了自己的任督二脉，是顺理成章的了。
非常可惜，巴赫曼倾注心血和IBM共建出的计算机，并没有真的被投入使用。
陶氏化工在项目进入交付阶段时，由于业务问题（原文为：“Business problems”）取消了订单。
什么样的业务问题，我们今天也不得而知了。
搞了三年，最好搞了个寂寞的巴赫曼十分沮丧。
此时巴赫曼已经打通任督二脉，实力已经超越全真七子水平，差不多应该是铁掌水上漂裘千仞级别。
除了四绝，此时天下已经罕有敌手。因此，虽然巴赫曼已经35岁了，虽说已经到了技术人的大限，凭着过人技术水平，找工作也易如翻掌，不至于流落到湾区开UBer。
伤心的巴赫曼也不想在陶氏待下去了，挂靴辞职走人。
科德是1960年准备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时，觉得自己硬件知识不足，到密歇根大学学习体系结构（也就是硬件知识）。而后才打通任督二脉的。
而1960年的巴赫曼，职场上是陶氏化工部门总监，能力上，更是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。
可见在这个时间点，巴赫曼无论是职场、还是能力，都是稳胜科德的。
在离开了陶氏化工后，当年，巴赫曼就加入通用电气。
巴赫曼在加入通用后，又有怎样的奇遇，且听下回分解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