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一回，我又赢了，金蝉子”
“惑乱人心，倒果为因，师兄如此执着输赢，可笑、可悲”
这是黄眉和唐僧的前世金蝉子的对话。黄眉先射箭再画靶子，从而论证自己的观点。而金蝉子则是一语道破。
集装箱和苏联解体
知乎上有一个话题，苏联为什么解体，其中一个22年高赞的回答是：集装箱的出现。无独有偶，我关注的一个B站up主，也在22年聊过集装箱出现带来的生产方式的巨大变革。
前苏联处于东欧的腹地，大部分的物流都依靠铁路网。而在60年代之前，海运的成本因为装卸货物的低效率，使得运输周期非常长，而且大量的码头工人所带来的人力成本，使得海运成本一直居高不下。此时东欧的铁路运尚可以与欧洲其他国家以及美国的海运掰掰手腕。然而集装箱的出现，彻底打破了原有的物质生产以及物流模式。
货物的装卸起点不再是码头而是工厂，统一尺寸的铁皮集装箱不再需要人力，而是采用效率更高的机械搬运。过去需要一周以上的拆卸分拣，只需要机械装卸，而集装箱只面对单个客户，至于这个特定客户收到货物之后，里面的东西自己独有还是继续分拆给其他人，已经与海运没有联系。
更重要的是，工厂的生产模式也随之调整，丰田汽车率先打破了原有的仓储模式，海上的集装箱就是自己的仓库，集装箱从码头卸下第一时间运往工厂，在工厂卸下之后随机走向生产线，生产线完成的汽车，经过测试之后，即可装上集装箱，运往码头上船运往海外。从运输到仓储，从生产到销售，所有的环节都得到了大幅改善。而美国和西欧的国家也都立刻反应过来，调整重塑了供应链和仓储模式。
伴随而来的是全球海运的大爆发，以及海运成本的大幅降低，全球产业布局就此打散重来，越来越多的产业转移到亚洲，紧接着就是我们熟知的亚洲四小龙崛起，中国改革开放。而前苏联，只能在铁路运输的高成本下，被逐步排除在全球产业布局之外。这在工业社会，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。财富源源不断流入后发的工业国家，石油成为了最后的续命稻草。
至于颠覆，理故亦然。
为什么苏联不转型？不是不想转，而是没条件。无论西欧美国这些老牌工业强国还是中国日本韩国这些后发国家，在集装箱时代都需要有大量的天然良港。然而纵观从沙俄到苏联再到今天的俄罗斯，贯穿这个东斯拉夫民族的主线任务都是要获得更多的出海口，彼得一世如此，叶卡捷琳娜如此，斯大林和普京同样也是。然而直到2024年，这个目标仍然没有完全实现，而在集装箱时代，先天的地理条件已经封印了苏联，在物质生产上掉队了。
数据库和物质生产
写了这么多，大家一定好奇了，集装箱和数据库有什么关系？和黄眉又有什么关系？
实际上数据库也是某种意义上的集装箱，承载着数据和数据的计算。库表视图是存，函数存储过程是算。存储引擎里的每一个block就是一个集装箱，而每一次存和取就是码头装卸和海运。数据推到计算引擎就是工厂的生产。这么一类比，是不是就有点接近的味道了？
数据库的架构，迎来过多次的变革，从早年的IBM大型机再到后来的x86架构下的单节点，再到今天各类架构并存。这背后的原因是大家使用数据库的场景和需求不断变化，单一架构已经无法适应。从架构集约走向架构多元化，本质上都是为了适应不同的生产模式。数据库是生产力工具，一定程度上决定了生产关系，同样也被生产关系反作用。
而过去的几年时间里，我参加的大大小小数据库会议，也有几十次了。其中总能听到一些声音，盲目地推崇一套架构。要么是分布式吊打集中式，要么是公有云解决一切问题，要么是存算分离就是比存算不分好。集装箱模式虽然重塑了全球产业，但是并不妨碍今天，仍然有非集装箱的运输模式存在。海运固然是成本低，但是对于没有天然良港的国家来说，铁路仍然是经济命脉。这都是因地制宜，经过常年摸索之后探索出来的最佳模式。
而反过来说，一套架构是不可能解决所有问题的。如果仅仅去看某个特定架构的案例，仅仅是解决了这些案例或者相似案例，是不足以推广到整个行业甚至全行业的。分布式不代表先进，集中式同样不意味着落后。云上和私有化部署也是在各种资源限制、法律法规、投入产出下的选择，不存在好坏之分。存算分离和存算不分，所擅长的场景也大相径庭，切忌一概而论。
为什么金蝉子说黄眉倒果为因？因为黄眉预设了立场，并且在这个立场之下，推动着事态朝着自己立场的方向前进，从而一步步走向自己所谓的胜利。这就和很多先说自己结论，再去找案例支撑自己结论的无敌架构的声音十分相似。不是你的架构厉害能支持所有这些场景，而是这些场景的需求恰好和你的架构匹配。因果关系人为搞反了，又跑到各个场景惑乱人心。
嘴上喊着既见未来，为何不拜，心里却比谁都虚。不空，不能，不净，不白。
然而夜露，终究会在太阳出来之后散去，在真实的市场面前，倒果为因的东西最终同样会消散。如同冲寒道上被天命人一路趟过的雪山，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。
